让同性恋做防艾志愿者

今天是第19个世界艾滋病日。今年的宣传主题仍和去年一样：“遏制艾滋，履行承诺。”12月1日至7日，则是全国“艾滋病自愿咨询检测周”。

　　美国艾滋病流行最早见于同性恋人群。中国发现的第一例因性接触感染艾滋病病人也与多个同性有性关系。根据卫生部去年年底公布的数字，中国男同性恋者的艾滋病感染率约达1.35％。这一数字要比普通人群的感染率高出将近20倍。杭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数据也表明，杭州同性恋者艾滋病感染率要比普通人群的感染率高出许多。

　　2005年8月13日，浙江同性恋者爱心工作组成立，这是中国首个经省卫生行政部门认可、由同性恋志愿者组成的纯公益性民间组织，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宣传艾滋病预防知识，同时为“圈内人”提供帮助。让“圈内人”向同性恋者进行防艾宣传，是一项比较有效的措施，被称为“同伴教育”。

　　周一晚上，记者见到了专门向同性恋作防艾宣传的“圈内”志愿者，并面对面进行了采访。
　　通讯员 施水泉

　　■ 城周记者 罗坚梅 王毅 文/图

　　周五晚上，小马（化名）捧着一只大箱子，到市内某家同性恋经常聚会的酒吧做防艾宣传，每一份东西都用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分装好，里面包括两个男同性恋者专用的避孕套、和KY（润滑油）、一本如何使用安全套的小册子和一本艾滋病防治宣传册。每逢这时候，小马就会成为最受欢迎的人，不停地有一只只手向他伸过来，转眼箱子就空空如也。

　　比他资格老的志愿者告诉小马，现在开展防艾宣传不晓得要比以前顺利多少倍。两年前，那些志愿者向同性恋人群宣传防艾知识，发放安全套时，人人避之不及，甚至有人当面扔到志愿者脸上，最配合的也就是赶紧接过，偷偷地藏到怀里等回家再打开看。

　　小马是浙江同性恋者爱心工作组的200余名防艾志愿者之一。在这些志愿者中也有一些非同性恋者，小马则是一名同性恋者。同性恋人群是个比较特殊的人群，对外人特别敏感，不是熟人“引路”，不太会有人睬你，而让“圈内人”进行防艾宣传，效果就不一样了。

　　作了一次艾滋病测试后，小马成为了志愿者的一员

　　13岁那年，小马情窦初开，发现自己暗恋的对象竟然是一名男同学时，心里暗暗有点害怕和担心。后来看到很多相关知识后，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性取向。2004年，他在同性恋网上结识了小李，开始时是因为对方“失恋”而好心劝解，没想到渐渐为对方所吸引，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在一次防艾志愿者的宣传活动中，小马和“男友”决定自愿做一次艾滋病测试。说实在的，小马是想让对方作一次测试，因为小马在结识对方之前，从未有过高危性行为，心里很明白自己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但小马知道对方以前曾经有过同性伙伴，因为怕提出来影响感情，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向对方提出作艾滋病检测，只是平时注意使用安全套。这次刚好有机会，便主动提出陪同对方一起进行一次检测。

　　拿检测结果那天，小马跟对方说：“你去拿吧，把我俩的检测结果一起拿来。”对方的反应出乎小马的意料之外，他似乎很害怕，神情紧张，就像去拿一张生死判决书似的。小马突然有点感受到对方的恐惧——无保护的男同性恋间的性行为非常容易造成直肠黏膜的充血损伤，精液中的艾滋病病毒可通过破损黏膜进入血液循环或淋巴系统。

　　小马陪对方一起去取了检测结果，看到双方结果呈阴性，小马“男友”的表情如释重负。在那一刻，小马想到了加入志愿者，让更多的同性恋人群懂得自我保护，及时做艾滋病检测。

　　第一次上防艾培训课时，偷偷摸摸来了7个人，中途溜掉1个

　　这个有着200多位防艾志愿者的浙江同性恋者爱心工作组，成立于2005年8月13日。王龙是这个工作组的组长，也是发起者和建立者。

　　为什么要成立这个工作组？王龙说，说来话长。

　　2004年夏天，王龙陆续结识了一些年轻的同性恋者，有些人得了性病没钱治疗，王龙就主动拿出一些钱给他们治病用，当时有个小伙子得了尖锐湿疣，已经激光治疗了4次，第5次做手术需要8000元。王龙向杭州市疾控中心求助，结果最后花了2000元就治好了。王龙这时想到，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只有通过和政府卫生部门合作在同性恋人群中进行行为干预，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王龙就当上了杭州市疾控中心同性恋行为干预的志愿者。

　　为了让同性恋人群能更多地了解预防性病艾滋病知识，王龙联系到了10位同性恋去杭州市疾控中心上培训班，结果那天晚上只到了7个人，大伙儿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溜上杭州市疾控中心的培训“教室”。“教室”其实是个办公室，还准备了香蕉等水果，整个科室的人员全部都候在那里，对大伙儿非常客气。当专家开口讲到同性恋性行为时光，一位听讲者跟王龙说：“我受不了了，这种下面的事情怎么拿到上面说呢？”中途溜掉了1个。

　　剩下的，尽管觉得有点难为情，但逐步讲到防护知识的时候，听讲者的尴尬表情，渐渐被严肃和认真的神色所代替。

　　隔了两个月后，第2次开办培训班，来了20几个人。再过两个月开培训班，来了四五十人。第三次开培训班的时候，人数增加到了七八十人。培训班开了一期又一期，王龙和杭州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发现，在同性恋之间进行防艾宣传，效果特别好。

　　到公园宣传，四五十岁的同性恋把安全套往志愿者脸上扔

　　去年上半年，听闻一位网名叫“独上西楼”的同性恋者的自杀事件。王龙觉得，需要进一步为同性恋人群做些什么。

　　去年8月13日，浙江同性恋者爱心工作组宣告成立，成为中国首个经省卫生行政部门认可，由同性恋志愿者组成的纯公益性民间组织，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宣传艾滋病预防知识，同时为“圈内人”提供帮助。

　　刚开始，志愿者到同性恋经常聚会的公园去作防艾宣传，发放免费检测联系卡，一些四十多岁的同志会气呼呼地把免费发放的安全套和检测卡扔到志愿者的脸上：“我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病，戴什么套，你是不是咒我得艾滋呀！”

　　到同性恋者经常聚会的酒吧做宣传，也得偷偷摸摸，怕被老板看见后过来赶人：“不要影响酒吧的生意！”宣传册送出去，不是给随手丢了，就是留在桌上；免费发放安全套，常常被退回来：“哎哎哎，我是不用的”。而现在酒吧老板则主动欢迎志愿者去，还让他们免费进入。

　　每次定期到同性恋常聚会的酒吧、浴室、公园做检测时，志愿者们会带上疾控中心的医生，然后介绍“圈人”做试纸快速检测。工作组中，也有一些在杭的外国人志愿者，他们在进行防艾宣传时，一般都比较大大方方。

　　刘立说：“如果是艾滋，我今天就跳西湖！”

　　在音乐、人声鼎沸的酒吧里，艾滋病检测往往是采用试纸快速检测，发现有呈阳性的，才会做进一步抽血检测。

　　当杭州市疾控中心检测人员让19岁的同性恋者刘立（化名）去做一次抽血检测时，王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人家只测一次，我要查两次，还要抽血？”刘立一边反问，一边有点抗拒。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安，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尽管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他还是让医生作了抽血检测。完了扔下一句话，“如果是艾滋，我今天就跳西湖！”

　　这时候的劝阻，是急不得的，只能循序渐进。王龙赶紧先接口安慰：“试纸会有误差率，不管怎么说，还得抽血来确诊。”

　　隔了两天，王龙打电话过去问刘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得了艾滋，你怎么办？”

　　拿检测报告那天，王龙又请刘立吃饭，吃饭时跟他说：“你的（得艾滋病）可能性很大，要有思想准备。”刘立问：“会不会是啊？！”王龙说：“不知道，只有你自己去才知道。”

　　结果是残酷的，刘立被确诊为艾滋病感染者。一出门，刘立就哭了，什么都没说，就抱住王龙。王龙说：“我请你吃晚饭吧”。刘立忽然又转了笑脸，装着很镇静的样子。

　　餐桌上，刘立一直默不作声，忽然对王龙说：“我这病是染来的，我也要报复他们！”刘立告诉王龙，自己就一次没戴安全套，没想到就“命中”了。

　　王龙赶紧劝解他，看他情绪稳定下来才送他回家。第二天带他到浙江最好的医生那里去咨询，此后，隔三岔五就打电话或上门跟他聊天，疏导他的情绪，慢慢地，刘立打消了轻生和报复的念头。而这个发生在身边的故事发到浙江同性恋者爱心网上后，更有着无形的说服力。

　　浙江同性恋者健康情感热线85621855，每晚7点半至10点开通

　　防艾宣传的还有一条途径，就是85621855浙江同性恋者健康情感热线。这条热线在圈里已是小有名气，每晚7点半至10点，浙江同性恋者爱心工作组7位受过专门培训的志愿者会轮流值班接听，除了防艾知识咨询外，还进行情感等各方面的咨询。这些志愿者要接受3轮培训上岗——先是去杭州市疾控中心进行艾滋病防治知识的培训，然后到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学习心理学知识以及接电话的技巧，最后则是学习热线的工作纪律。

　　有一名打热线想要自杀的同性恋者，现在则成为了工作组里的一名志愿者。王龙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时，他说他正准备自杀。30多岁的他，是在杭州工作的外地人，在哈尔滨有一个相爱8年的同性恋人，但因为“男友”母亲撞破了他们的事，提出来分手，他自己也被赶出了家。因为感情受挫，他开始放纵自己，没多久发现自己竟然染上了艾滋病。万念俱灰之后，他自杀过，被人救了。来到杭州后，他又想自杀，自杀前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就拨通了85621855热线，结果聊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暂时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后来又连续聊过几次，终于逐渐摆脱了绝望情绪。

　　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85621855热线工作人员已经接听了近2000个电话，除了浙江省内的，还有美国、广西等地打来的长途，单次最长时间长达1个半小时。工作组还帮助疾控部门，检测了500多名同性恋者，填表调查问卷1000多份。

　　没有经费、没有办公固定的地点，志愿者们没有任何报酬，义务地为同性恋这个群体服务着。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圈内人”百分之百学会用安全套，形成防护意识。